致敬佳士事件中英勇无畏的青年!
一
8月24日清晨,点开朋友发送过来的两段视频后,由于过度愤怒,我竟然一时陷入了茫然。视频记录的是配备防爆盾的人民警察冲入声援团同学们驻地的全过程,男生们严阵以待站在房门入口,仍然抵挡不住训练有素的武警们向他们压上,直接的肢体对抗里只听见有人大声呼喊着,“手挽手,手挽手”。
但只有这么两段视频了,此后无论在国内哪一个平台发布关于他们的消息,都很快被审查部门和谐掉,仅当天清晨被封杀的微博、微信账号,便不下百数。作为国家通讯社的新华社在晚上发出报道,声称深圳佳士工人维权是受到境外势力操控的非法维权,而关于声援团的消息一字未提,唯一可能指向声援团的只有一句,“不少工人、学生、网民被裹挟其中”。
我想起了鲁迅那句,“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
将近50人的深圳佳士工人线下声援团仿佛人间蒸发,毫无音讯,如同网页上经常出现的红色感叹号一样,他们仿佛从来没有到来过,在国家机关的力量面前,他们还是太过渺小。彼时彼刻,尽管窗外的世界依旧喧嚣,但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仍是那个无声的中国。
在2018年7月27日因参与和声援深圳佳士工人组建工会的斗争,29名工友和学生被公安机关带走后,以左翼青年沈梦雨为代表的各界人士前往组成线下声援团,到今天已经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这批由工人、大学生、退休老员工等共同组成的队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同吃苦,共战斗,在大街小巷演讲朗诵,在广场周边文艺汇演,以这样的方式声援被捕的工友们。
坦白说,我的确没见过如此勇敢、如此清醒、如此顽强的被“裹挟”着的人们。
无声的中国早已没有边界之分,我的愤慨自然已经出离了怒火。
那些在人们安稳地睡大觉的时候,不辞辛苦奔波到工业区的人们,要付出多大的勇气,才能坚持到对方不惜动用整个国家机关力量消耗高额的舆论成本也要把他们的声音抹灭为止。苍蝇越是聒噪,越显得战士之可贵。
二
不过他们早不是第一批被尝试抹灭于人世的。
2016年,甘肃省一名28岁女子杨改兰在其家房屋后一条羊肠小道上,用斧子这样最原始的工具将自己的4个亲生子女砍杀,随后自杀身亡。随后赶来的丈夫在料理完其后事后也选择了离开人间。一家六口在远离城市的贫穷山村中艰难求生,最终仍是被贫困击垮。我实在难以想象是怎样的困境才逼迫这个农民家庭陷入求死的绝望。
2017年,红黄蓝事件曝光后,城市中产自以为与无产阶级之间隔着的那道篱笆墙轰然塌下,权力重压之下的人们慌乱不堪,你所能看到的微博、微信、贴吧等各大社交平台无不被轰炸:当权力连孩子都不肯放过,那我们自己又如何能够苟活呢?可是即便如此,当官方发布权威报道,表示之前所看到的所有虐童行为均是不存在的,无论人们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说法,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至于2018年,一起接一起曝光的性骚扰案件,我已不愿过多地举例。
而无论是谁,他们在最初曝光了黑暗后,自己又重新陷入沉寂。年复一年,如同漫漫长夜,我们所处的夜空越来越暗。
我想起声援团在广场上演讲时,左翼青年郑永明一手叉腰,另一手指向天空,一字一顿地道:“坪山的天太黑了!”
的确太黑了,黑的不只是坪山的天。
这么黑暗的环境里,路见不平一声吼不难,难就难在风雨无阻追求光明。而我所感动于声援团的,正在于此。
所以那些看起来很普通的人物,因此有了感动内心的力量。在看到声援团的工人代表兰志伟,在揭露警察对他的暴行时,说他们将自己的头往下按压甚至将他骑在胯下时,他说:“他们骑在我头上,难道他们可以骑在千千万万的劳动者头上吗?”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对工人阶级才真正有了了解,只有他们才最懂团结就是力量。
而那些从全国各地涌入南方,声援工友的学生们,早在平日里就与不公水火不容。在北京大学四月份连续不断地进行关于反校园性骚扰的斗争时,岳昕全程参与了此事,并且在这一背景下才被某些人盯上,引发其被校方约谈、软禁的大新闻,甚至有人在校园内张贴大字报,为岳昕被学校约谈父母、骚扰软禁的遭遇鸣不平。可按理说需要避避风头的她,一毕业后又奔向了这边。
我不明白,有些人因为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坐等着前人开路,自己却在后面冷嘲热讽、指指点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声援团的大家也不会在意。狭小出租屋生活条件的艰辛、一次次被房东赶走、甚至遭遇地方势力光天化日的绑架都不能阻挡他们,何况一些无谓的言语?
三
我观察到,有两种看待这群人的方式最常见,其一以新华社为代表,认为学生被“裹挟”到这次事件当中来;其二是单纯认为这群青年非常勇敢无比,但与自己相隔很远。
第一种观点我们已经不需要多作回应,他们终将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而第二种观点其实未免将声援团的成员们超人化了。
我不相信,声援团的每一个人都是天生超人,事实上根本不存在天生超人。在这个价值扭曲的世界里,没有经历过一次抗争,更是不可能将自己同这个社会区分开来。就像声援团的同学们在《致大学生:我们为什么应该声援JS工友》里说的那样,“对黑暗的痛斥和对光明的向往,应当是良知的本能。面对黑暗,倘若没有拍案而起的勇气和果决,那何以证明我们自己与黑暗有别?”
实际上,声援团的成员们从来没有否认自己身上存在的,暂时称为弱点的东西。一位北京大学的同学在前往声援团的第一天,做了一个简短的即兴演讲。
他说,自己一个月前得到消息的时候,心里是犹豫的,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梦雨、像杨雪那样,面对黑恶势力不屈不挠、无所畏惧。但是在一个月后,他还是选择了过来声援团。
“原因很简单。”他诚恳地说,“因为我看到了坪山黑恶势力越来越猖狂地对待我们的同志,而我又看到了像小玉同志那样的同志面对他们亲情绑架,面对父母的不理解和殴打仍然咬牙坚持斗争到底,所以我就过来了。”
当时我在想,他们作为青年是真的了不起,了不起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强大至极,而是因为哪怕仍有不足,也愿意为了驱逐黑暗追求光明而坚持到底。
有人说他们已经情绪上头,没有办法冷静,可是我在他们写给父母的信里面,看到了什么才是这个时代里最真挚的赤子之心。他们说,“爸妈,我们若是退了,不就是认罪了?可是我们坦坦荡荡,我们何罪之有!”、“我们是你们的儿女,我们更是工农的孩子,他们用劳动创造了世界,我们不可能将他们背弃”。
那些个人的名与利早就抛却在身后,最为纯真的人也莫过于此。说实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人会愿意用参加这种既危险又吃力不讨好的声援活动,为自己牟取一个名声,用主流讲法来说,这笔投资不划算。
我看到的真相是,他们不是超人,不是境外势力的傀儡,而是与我们一样真实,但比我们更加纯粹的人,他们有血有肉有想法,无畏黑暗的背后,是做人坦荡、做事负责。
四
实话说,我们当今这个时代很缺这样的人。
在这个信仰缺失的时代,在这个连阶级都不能再提的时代,有这样一批青年愿意走出小小的天地,重新拾起了马列毛主义,走向广阔的社会,融入无产阶级大军,迈向无际的历史长河,去重新定位自己的航向。这一点太难太难。
我们这个时代对宏大的历史叙事非常反感,因为长期的教育告诉我们,只有把握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而这里的把握,无非是说读书、就业、娶妻、生子,尽可能迈向更高层次享受更好的人生。小生活小时代很简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而宏大叙事不一样,它要求我们不要从自己个人私利出发,去看到更多更远的人们,那些本应跟我们都有关系的人们。很多人之所以反感,是因为自己其实做不到。
但是今天,声援团的青年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们到底需要如何一步步做成。我想起沈梦雨在自白里剖析自己究竟如何从中大硕士生成为汽配厂工人的全过程。在跟工友一点点的接触里,她说,“昔日生活,渐行渐远”。
人们喜欢把左翼青年作为一个标签,笼统地贴在声援团的大多数成员身上;殊不知,作为真正的左翼青年,其中意味着的绝不是一个简单的标签,而是踏踏实实与人民同在、勤勤恳恳地付出行动,宁愿被流言中伤,也不愿沉默下去。
我想,大抵如此。
而我们完全也可以行动起来。
今天,我想夸这些可贵的人们,不管是其中的青年、中年还是老年,不管是学生、工人还是农民,他们都很棒。他们重新阐释了青年的含义,有些人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青年,对旧有的不公平秩序的服从早让他们成为了奴隶。真正的青年离我们不远。我想或许仍然有某些人不愿意支持他们,我只想说,你可以不支持他们,但他们仍将继续与黑暗战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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